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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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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邪神

真正散發著黑暗的甜美芳香的靈魂,是深深知道何為善,何為惡,而後堅定不悔地選擇惡的那些人。

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對前途有著堅定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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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在看到東部港灣遍地的殘肢斷臂時,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弓,指甲摳在掌心裏刺得疼。

到處都是火,明亮的火焰在冬天幹燥的柴火上燃燒,順著油桶裏的油流向四面八方,整個戰場除了火焰燃燒的嗶啵聲響和冬日的冷風外,再沒任何聲音。

一個女法師被剝光了上身的長袍,穿胸插在一根巨大的木頭尖柱上,剖開的肚腹裏空蕩蕩的,在烈火中閉目垂淚,滿臉鮮血。梁小夏見過她,曾經她宴請玫緹斯的法師團,其中一位賓客就是這名法師,沈默,一言不發,和所有法師一樣。

她的內臟是被吃了。

梁小夏從女法師身體上的牙印中,痛苦地判斷出來。

和女法師一樣的人類犧牲者還有很多,每走出幾十步就能看見一個。有一個年輕的士兵保留著完整身體,頭上卻被啃得只剩個血淋淋的頭骨,粘著些毛發,看得人心裏難受。

政治上的敵人沒有永恒的,她和尤裏率領的人類軍隊和解後,也希望精靈能夠重新開始與人類友好相處。和平,對每個生命都是很寶貴的,沒有人想將自己的命丟在戰場上。精靈們瞧不起人類,卻不仇視人類。她知道,這些無辜的士兵也有父母、有妻子孩子。希望過上平淡安寧的生活。

士兵們和梁小夏的夢想,其實是一樣的,簡單純樸,很容易滿足。

“夏爾,別太難過,沒有用的。“

梁小夏正感到憤怒傷心時,一只溫暖的手按在她發抖的手背上,洛基握住她的手。一改嬉皮笑臉的神色。

“我大概看過了。這些都是玫緹斯士兵,總人數在兩千左右。估計是最後一批要撤離的人,他們的行軍營裏還有咱們供給的糧食。攻擊他們的人身份不明,感覺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不過,我找到了這個——”

洛基拿著一本黑皮的沾血小冊子,一串白色串珠項鏈。墊在手帕上,遞到梁小夏眼前。

“從一個穿著黑袍子的人類身上搜出來的,好像是某種信物。“

梁小夏哆嗦著翻開小冊子。眼睛一行行掃過這本《永生神教教義簡述》,沒忍住看完,翻了兩頁後。一把將手裏的冊子和手帕上的項鏈都扔了出去。

太殘忍了,信奉永生之神,參加吃人的盛典就能獲得永遠的青春長生?

胡說八道!

一本血寫的書,字體褐得發黑,一串人骨頭做成的項鏈。全讓梁小夏惡心得顫抖,渾身交織在怒氣的火熱與心寒的冰冷間,全身顫抖。

……

西西弗斯握緊高大的白骨法杖,站在嶙峋海礁上,靜靜看著腳下黑藍色的海水翻滾——以及海面上軟綿綿飄著的一個人形。

“怎麽不說話呢?我很想知道,在臨終前你會對生命發出如何的讚嘆。”

他寬大的黑色兜帽下,靈魂之火發出鋸末樣的沙啞聲音,頗有興味地望著冷水裏泡著,衣衫濕透緊貼在皮膚上,雙手死死攀住礁石不被海水沖走,嘴唇都開始發紫的人類法師。

研究人類在極端受刺激的條件下會做出什麽反應,也是西西弗斯的小愛好之一。

尤裏感覺到很絕望,真的很絕望。冰冷的海水像一根根鋼針,紮在他身體上,順著他的每個毛孔向裏鉆,麻痹他的意志,奪去他的理智。

每一個法師,在進入法術學校或者更高級的法師塔準備和老師學習前,都會經過一次特別的“洗禮”。他還記得,自己在四十多年前也是被泡在巨大的水裏,任由比他高階的法師學徒們嬉笑地看著,等待他在水中麻木昏迷。那個時候,他的老師同樣站在高高的岸上,同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中全是判定和審度,沒有一丁點憐惜的情感。

他最後挺過來了,同樣和他進行考核的另一名被火鉗燙燒腳底板的預備學徒最後不堪忍受,發瘋了,用一柄小刀捅死了除他以外的所有參加人。

在尤裏躲在木桶中,親眼看著溫文儒雅的同伴變成瘋子野獸,追著每個人割開他們的喉管那天開始,他就明白,法師的道路若要走下去,必須要足夠理性沈默,還需要極好的運氣,必須好到讓所有人懷疑他是幸運女神的私生子的地步。

因為,法師前進的道路,會自然替他們篩選掉所有意志不堅定,運氣過差,或在其他方面不合格的人,毫不留情。以前篩選掉的是他的同期學徒、競爭對手、甚至同伴,今天終於輪到他了。

高崖上的西西弗斯不會饒過他,他的巧言令色不可能打動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對方甚至不打算放過他死後的靈魂——尤裏會在玫緹斯所有法師團成員後,成為又一個跪在亡者腳下的黑暗仆從,充實他的死亡大軍,永生不得安寧。

尤裏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有四肢和軀體,他閉上眼睛,仔仔細細回憶一遍自己的生平,最後一次用心體會自己的神秘直覺,準備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與死後被奴役的詛咒。

直到他重新睜開眼,對著西西弗斯發出一聲灌了海水,虛弱卻沙啞的高喊:

“——偽神終將消亡——!”

西西弗斯的骷髏牙齒上下相碰,發出一聲“嘎嘎”的怪笑,很欣賞尤裏臨死前豁出去的勇氣,又厭惡他的愚蠢與不知好歹,竟妄圖挑起自己的怒火。

“凡人沒有資格評判神的真偽,我因你的無知原諒你,卻也不得不給你懲罰,希望你能夠記住,”西西弗斯笑過後,才露出自己真的生氣的面孔,猙獰盯著尤裏,一只手對著海面虛空一抓,尤裏被從海水裏提了出來,踢騰著使勁掙紮。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快被從肉體中擠出來了,剝離的痛苦令他想不顧一切地嘶吼尖叫。

“啪——”

西西弗斯輕輕一甩,尤裏從天空劃過一個弧,被扔上了陸地,重重碎石沙灘上上,全身流血。

“全能的神,尊敬的引導者大人,我的老師,請不要為渺小的人類生氣。他們敢質疑您,是還未看到您親手施與的奇跡,也還未感受到您的神恩。要不了多久,他們都會為自己的褻瀆行為後悔的,老師。”

在西西弗斯身旁,一個小小的黑色風暴席卷過後,費恩憑空出現在西西弗斯腳下,單膝跪地親吻他的鞋面,動作虔誠,聲音悅耳動聽。

他穿著全黑色的騎裝,筆挺的衣服兩擺繡著同樣黑色妖艷的玫瑰,騎裝的扣子全是善良的黑鉆磨出來的,同樣的黑鉆肩章上扣著黑披風,迎風擺動,襯得整個人神秘而沈穩。

費恩幾乎回覆到了生前最受歡迎時的容貌,皮膚白皙,藍色的雙眼柔和而深情,純金頭發自然卷曲著,美麗得像天上的太陽,一舉一動,從內到外都散發出強大的自信。

只可惜這太陽的內核已經結冰,從頭到尾,費恩都沒有看趴在地上的尤裏一眼,也不關心他的死活。

費恩對這位曾隸屬於自己手下的法師毫無感情,不願浪費任何精力關註一個必死的人,即使他們都曾是供養他,愛戴他,替他歡呼替他流血的臣民。

費恩的心,此刻只盤桓在西西弗斯身上。

在西西弗斯自封為神,並要求所有人建立祭壇信封他之後,所有關於“偽神”的言論,都會成為西西弗斯絕對的禁忌——質疑他是不是真神的人,毫無例外全都會被西西弗斯生吃靈魂和肉體。

費恩見到的第一次,就開始希望那是最後一次。看著一個人的靈魂和肉體同時被擺在祭臺上,徒手撕裂吞噬,聽著西西弗斯雙手握著肉骨的咀嚼聲,都會讓費恩心驚膽戰。

亡者的怒氣是看不出來也聽不出來的,但西西弗斯總會在這之後遷怒,費恩不希望被他的怒氣牽連,只得站出來委婉地開解。

“費恩,讓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西西弗斯知道費恩在想什麽,費恩卻不知道西西弗斯在想什麽,亡者盯著費恩順從的頭頂,雙眼中的靈魂之火貪婪而直接地望著他,看得費恩感覺頭頂火辣辣的疼。

“瘟疫之橋已經準備就緒,泠水灣裏的事情也全安排好了,只等您的指令。”

費恩本能地感到危險,硬著頭皮回答。

“很好…很好…費恩你做得很好,沒有辜負我的期望,”西西弗斯的骷髏手指拍了拍費恩的肩膀,“等封神儀式過後,我會好好獎勵你的。”

西西弗斯柔和的話語,很好地消除費恩心中小小的不安。費恩擡頭正要表示感謝與忠心,猛然盯著遠處尤裏落地的沙灘上看:

“引導者大人,他不見了。”

西西弗斯回頭,尤裏趴著的地方只剩下一灘血水,地上還有個大坑。

他並不驚訝,只握緊了白骨法杖,高高朝著遠處一指:

“演員終於到齊了,開始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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